4万亿三问

孙健芳席斯张斌康怡

　　当市场还在质疑中国政府拯救经济的决心和魄力时，11月5日，中国政府突然推出了高达4万亿人民币的经济大刺激方案。

为什么政府推出的投资计划是4万亿，如何去募集这么大规模的资金？政策的实施后能否实现 “保八争九”的目标？

就此，本报记者采访了大量的官员和专家，试图给出最为明晰的解读。

为什么4万亿？

为什么此次推出经济大刺激方案是4万亿而不是3万亿或5万亿？本报在采访很多政府部门、投行和专家之后，试图给出比较明晰的解答。

第一种解答是按照2009年 “保八争九”经济增长目标和目前经济形势，倒推出2009年-2010年的经济投资总额。

10月初，多数经济学家对中国经济预期比现在乐观，中信证券首席宏观分析师诸建芳认为，2009年如果政府不出来政策，经济增长率为8.3%。但中金公司稍悲观，他们认为如果政府不出来政策，2009年的中国经济增长率会达到7.3%。

到10月底，由于国际和国内经济环境不断恶化，越来越多的经济学家转为悲观，法国巴黎百富勤董事副总经理兼总经济师陈兴动认为，2009年中国对外出口增长幅度可能为零。“因为2001年-2007年，进出口对GDP的增长幅度大概有17%，2007年达到19.7%，如果明年出口为零，内需支持中国经济增长的幅度也就是5.5%-6.5%。”陈兴动说。

但是政府所能容忍的经济增长目标则是“保八争九”，11月8日，央行行长周小川在巴西圣保罗参加二十国集团财长会议时表示，明年中国经济增长率将大约在8％至9％之间，周小川的说法部分印证了上述判断。

“如果明年经济增长目标为8%-9%，宏观政策要对GDP贡献2-2.5个百分点。”陈兴动说。

不过，多数宏观分析师的看法比陈兴动乐观，他们认为，明年如果宏观政策对GDP贡献1-1.5个百分点，中国就能达到“保八争九”的经济增长目标，而这需要每年大致2万亿投资额度。

除了倒推方式外，第二种解答是按照各地方汇报的项目进行总统计和总规划。

“4万亿应该是国家根据项目汇报测算，”国家信息中心中经网首席经济师梁优彩说，“国家原来有好多项目都是在规划中，这样就可以测算出大概明年需要多少钱。而且预算可以根据需要调整。”

“截至目前，即使是其他部委需要的资金，也是由发改委在预算和调整。”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副所长刘尚希接受采访时表示，“有的是发改委直接安排的，有的是一些部委的投资预算合起来的。”

如何筹集4万亿？

“如此大规模的投资，如果都是以政府为主导，资金来源将是很大的问题。”中金在最新一期报告中指出。

从筹集的主体上看，主要由中央、地方政府、银行和社会团体（包括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等）构成。

“中央政府、地方政府、社会资本和银行按照1誜1誜1誜2的比例计算的，国家发改委投资研究所研究员张汉亚表示，如果中央拿1万亿，那么至少还有50%的银行贷款，25%是地方政府或者企业。他还以98年举例，当时中央政府拿1块钱，地方政府拿1块钱，银行贷款2块钱，中央与其他资金的比例大概是1：3。

不过，张汉亚也认为，资金安排也会根据项目的不同出现不同，比如像社保之类项目，中央政府可能就会拿出70%，地方政府出30%；如果是交通项目，中央可能会出10%，地方政府出30%，贷款或者企业出60%，但总体上中央和其他资本的比例是1：3。

“如果这样计算，假设2009-2010年经济刺激计划为2万亿，实际上中央政府两年拿出1万亿，明年是5000亿，这种负担政府完全能承担得起。”张汉亚说。

根据国家发改委官员的表述，4万亿的投资计划，中央财政拿出的资金是1.18万亿元。

从资金募集方式上，资金来源的渠道主要是财政预算支出、发行国债、银行贷款和社会投资来形成，前两者构成政府资金，后两者构成社会资金。

但张汉亚告诉记者，其实历年来政府资金来源都分为三大块：第一是财政预算内收入，政府每年都有一块预备建设基金，就是国家用于建设基金，2008年年初的大概是1500亿。

第二是大家都不太熟悉的建设性基金，目前国家掌握的基金大概有20多种，每年大概能筹集1000亿-2000亿。张汉亚举例，例如水利有水利基金，比如说卖一度电，7厘交给国家。

第三种是发国债，在从1998年到2003年中，政府财政刺激方案很大一部分来自发国债，7年之间中央政府共发行9100亿元长期建设基金。

“目前预算盈余丰厚，年底之前没有国债发行的迫切性。”西南证券高级宏观分析师董先安说，截至10月份，财政预算收入为5.42万亿，财政预算支出为4.02万亿，财政盈余为1.37万亿。不过董先安也表示，如果具体到基建项目和财政支出内部结构方面的约束，也不排除发债可能性。

到明年，如果假设新增投资2万亿，按照财政资金和其他资金1：3的比例，张汉亚认为政府资金可能也就5000多亿，其中2000亿为预算，1000亿为建设基金，2000亿为国债。

但是更多人认为明年财政预算支出的规模会扩大，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副所长刘尚希表示，财政预算支出其实每年都有增长，比如过去每年大概有5％的增长，项目预算有12％的增长。

渣打银行王志浩也认为未来两年财政支出一定超过2008年的水平。“假定2008年财政支出为7.1万亿元，如果我们的假设成立，那么2009年财政支出将达到8.9万亿元，2010年将达到11.1万亿元。”

由于预算支出增长，同时明年下半年实行对企业实行减税，这样会导致财政收入减少，财政赤字或许会产生，“既然说积极财政政策，那么扩大赤字是必然的，”国家信息中心梁优彩说，他估计2009年赤字占GDP的比重会提高到2％，今年GDP可能为29万亿，明年赤字将达到6000亿。

不过，多数人认为，政府举债规模最终要看明年财政收入和经济形势，国家信息中心经济预测部副主任祝宝良就说，“如果经济起来了，国债可能很少，可能就不要了。”

至于银行的钱是否愿意出来投资，张汉亚不担心，“银行现在贷款出来有风险，现在有政府给他们作担保，他们当然愿意。”

4万亿的效果

“很难判断这一举措对宏观经济及市场起到多大的拉动效应。”渣打银行的王志浩指出。之前摩根斯丹利大中华区首席经济学家王庆也表示，如果缺乏必要的透明度和与市场事前的沟通，一项财政政策可能无法提升私有部门的信心，从而在效果上大打折扣。

即使是来自政府部门的专家，也没有办法完全确定4万亿经济刺激方案的拉动效果。张汉亚认为，目前分析4万亿对经济拉动多少是算不出来的，因为许多项目都在计划里面的，很多项目都是在建项目了，某个项目再追加几十亿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目前很难估算，”国家发改委经济形势研究室主任王小广也表示，“我们国家现在投资乘数不是很清楚，所以现在分不清楚到底拉动多少，未来则要根据各个部门自己算。”

“如果”和“假设”也成为投资银行分析4万亿经济刺激计划最喜欢用的口头禅。

“如果按照年均2万亿的投资计算，目前投资相当于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总额的15%之多，这样将有效的拉动经济增长。”中金公司指出，但他们怀疑，2007年固定资产投资中来自国家预算内的资金只有5800亿元，仅占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的4%，是2002年财政力度最大的一年，比例仅占到7%左右。

另外，一些房地产投资人士认为，目前政府投资规模根本不能撬动房地产市场的杠杆。光大证券潘向东预计2008年房地产投资规模将达到2.8万亿，但明年的房地产投资增速将下降30%左右，即明年的地产投资将减少0.84万亿左右，而这些差额政府根本无法去承担。

而且，中金公司还表示，如果未来投资大量用于民生的如保障性安居工程，则可能拖累房价和买房需求，给经济周期带来负面的影响。

“所以，应该有更大规模的减税措施和进一步降息出台，否则很难带动企业投资，”西南证券的董先安说，他认为反周期最关键是恢复企业投资和居民消费，所以未来政府应千方百计减税降息，恢复企业利润和居民收入。

虽然经济刺激计划拉动GDP增长作用有限，但市场对中国经济“保八争九”的质疑已经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