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经济观察报 记者 林潇音 6月20日凌晨3点,中国新疆塔城边境口岸,清冷、静谧。远处一道道刺眼的灯光撕碎了那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参加“穿越东方马拉松越野拉力赛”的车辆携着未洗的征尘从哈萨克斯坦进入中国国境。在鱼贯通关的三百多辆车中,再也找不到那辆239号锐骐皮卡,他的驾驶者徐浪已经把生命永远留在了异乡俄罗斯。
在乌鲁木齐,留着徐浪音容笑貌的大幅照片已经冲洗裱好。人虽不在了,但国内众多赛车圈的朋友还在等待着他的归来。又是一个默哀仪式。6月12日“穿越东方越野拉力赛”在俄罗斯圣彼得堡发车之前召开的车手会上,各国参赛车手曾经为汶川大地震中罹难的中国人民默哀,那时车手徐浪还在他们中间。而不到一周后,徐浪却只能在天堂中向我们微笑了。
这实在不像是一张标准意义上的遗像。身穿赛手服的徐浪在画面中位置有点歪,像是获胜之后匆忙抢拍的,笑容灿烂。这本就是一张获胜后色彩鲜艳的彩照,此时却被强行罩上了一层黑白色,显得那么阴郁而突然,突然得有如主人公的猝然辞世。
6月16日是首届 “穿越东方马拉松越野拉力赛”的第五天,也是俄罗斯境内的最后一个赛段。阴雨让车手们连日挣扎在泥泞之中,之前的第三赛段因此被取消。第五天的特殊赛段行进至73.28公里处,徐浪的赛车与很多赛车都陷入了泥沼中,需要先把最前面被困的赛车拉出来。徐浪走下赛车帮忙,因为天热,他摘下了头盔。此时拖钩绳突然断裂,强力击中了徐浪面部。大会直升机把他送往奥伦堡州州立医院治疗。6月17日中午,噩耗传来,徐浪离世。组委会医疗队的现场结论是:“颅骨正面顶部开放性破裂”、“脑组织缺损”。
从6月16日下午到次日中午,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实际上,当听说徐浪受伤的场景描述之后,很多汽车运动圈里的人就意识到,徐浪很可能就此告别车坛了。赛车运动需要精确地操作与敏锐地反应,一个大脑受伤的人能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吗?那时人们还只是在猜测,徐浪会不会落下残疾。而当17日,徐浪所效力的郑州日产要求徐浪的家人和中国汽车运动联合会工作人员以最快速度赶赴俄罗斯时,人们明白,悲剧已然注定,消息的公布只是时间问题了。
消息传来,赛车圈一片悲伤。中国汽车运动联合会官方发布了一纸悼函,其中肯定了徐浪坚韧的意志和助人的品质,简短的致辞掩饰不了深切的悲痛。其实不少中汽联的官员与徐浪都是好朋友,有些中汽联官员原本就是“巴黎—莫斯科—北京越野拉力赛”时代(上世纪90年代)中国的老一代车手,他们目睹了徐浪一步步成长为中国最出色的车手之一,还给他传授了不少经验,却从不曾想,有一天徐浪会以这种方式倒在追逐赛车梦想的道路上。
徐浪的成名始于“达喀尔拉力赛”。从2005年起,他连续两年参加“达喀尔拉力赛”,并在次年取得第19名,追平了中国车手的最佳战绩。其实之前,徐浪已经是国内拉力圈赫赫有名的车手,取得多次全国冠军。2008年,徐浪奔赴达喀尔,却因赛事取消黯然归来。
“穿越东方马拉松越野赛”的发起者法国人瑞梅杰是“巴莫京越野拉力赛”和“达喀尔拉力赛”曾经的组织者之一,首届比赛于2008年6月12日-28日举行,由俄罗斯圣彼得堡出发,途经哈萨克斯坦进入中国,结束于长城脚下。途经3个国家,行程10726公里,历时17天,赛事的精彩与艰苦程度堪比“达喀尔拉力赛”。未能进行2008年“达喀尔拉力赛”角逐的失落困扰着徐浪。长距离马拉松越野拉力赛对于车手们来说是痛苦的炼狱,也是能让人重生的炼狱。徐浪迷恋于这种非凡的魅力,“穿越东方越野赛”让他感到快乐。然而一个意外却击碎了这快乐。如果这一天注定要来临,也许对于赛车已经融入血液的徐浪来说,以这样的方式离去也是一种安慰。
想起2007年11月11日“浙江龙游拉力赛”,那一天是徐浪的31岁生日,他不仅拿了分站冠军,还拿下国内年度拉力车手总冠军。走下领奖台的徐浪浑身都被香槟雨喷得湿透了。这个生日对徐浪来说太圆满了。谁也不会想到,他的生命却在第二年戛然而止。
在“穿越东方越野赛”的大部队走进中国国境时,中国车手周勇、卢宁军与华庆先仍然在前行。此时他们的坚守显得那么弥足珍贵,相信为了曾经的兄弟徐浪,他们会竭尽全力。相比于有着上百年赛车历史的欧美,仅仅有着23年历史的中国汽车运动仍然处于发展的初级上升期,经常征战海外赛场的中国面孔只有方程式赛手程丛夫、董荷斌等,拉力越野赛场上更是难觅身影。实力是比拼出来的,更需要大量金钱的保障。徐浪的理想是在世界拉力锦标赛的赛场上奔驰。他有竞争的实力,但只是一直苦于金钱的羁绊。他曾经离自己的理想那么的近,却如此骤然地停下了脚步。相信徐浪的来生还会是个车手,还会是那么亲切顽皮。如果在不远的将来,有其他中国车手在世界拉力锦标赛的赛场上大显身手,远方的徐浪会开怀大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