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 杜伟/文 提到当垆涤器,则不能不说邛崃,这片古老的土地因为那个美丽的传说而驰名,如果不是因为文君当垆的故事,我甚至不会知道邛崃。
这个现在隶属成都的县级市在古时称为临邛,又被称为文君故里,这个称呼比邛崃和临邛都叫得更响。古时的临邛是个不同凡响的地方:巴蜀四大古城之一,古南方丝绸之路西出成都的第一重镇,茶马古道的重要驿站,素有“临邛自古称繁庶,天府南来第一州”之美誉。
在四川,流传一邛二雅三成都之说,不是比大小,也不是比贫富,比的是美女。美女如云的成都,在邛崃面前却只能屈居第三。笔者在邛崃倒没有邂逅到美女,不过某人说过,美女是要去找寻的。《西京杂谈》中说,“文君姣好眉色如望远山。脸际常若芙蓉。肌肤柔滑如脂。”以卓文君作为邛崃代表这一点来看,这应该是一座崇尚美的城。
好酒、好茶、如画的美景、如云的美女、俯首可拾的历史印迹,各色人等在邛崃流连,各有各的目的,当然,也有很多像我一样,为文君而来,不过都不重要,因为文君曾真实地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过。
千年古城
有人说,走在邛崃的街上,不胜酒力的人可能会因不断扑面而来的酒香而醉。我没有醉,不过不断涌来的酒香却是能深切地感受到。这座不大的城市有大小几百家酒厂,不过据说最物美价廉的,是那种散装的原酒,酒香浓郁不说,无论打来还是喝来,都很有秦汉古风。
邛崃的茶和它的酒一样有名,有趣的是,邛崃最有名的茶也是以文君命名,显然,文君在这里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历史人物,更是作为一种文化符号存在。茶文化是四川生活中重要的组成部分,不过在邛崃,这个部分被格外突出了,路边茶馆俯首皆是,或者根本不是茶馆,只是一个不相干的店面,或者一户人家的门厅,总有几个人围坐在一起,细斟慢饮。不需加入,只要看上一眼,就会感受到停滞了的时间。
在邛崃西南18公里处,有一平乐古镇,可以说是邛崃的缩影。公元前150年的西汉时期便已形成集镇,不过让我难忘的却并非这里的历史遗迹,而是生活着的人们。
路边都是实实在在的店面、人家,喝茶的、打麻将的、闲聊的,一片生活气息,而店面所供应的也不是千篇一律的旅游纪念品,而多是生活用品,草鞋,犁头,锅碗瓢盆,还有打铁铺,裁缝店。
这里的人们有着看透世事的淡定,见到来往的游客,没有好奇、热情这些符号,当然,亦不是习以为常的冷漠,而是做着他们自己的事情,继续着他们自己的生活,其他的一切与之无关。
路边的一个破旧的修表店引起了我的注意,据说这还是一家老店。老师傅在用心地鼓捣一个破旧的小闹钟。门框两边的对联:针诚处事按时到位,钟厚待人举步朝前。巧妙之极!以前从未见过此对,若是店主自创,这位老先生可算是一才子了。
横穿古镇的白沫江以舒缓的姿态流淌着,江边的吊脚楼蜿蜒至很远。在这里,还有一个极为原始的造纸厂,以竹麻和白沫江水为原料。邛崃的造纸业始于宋代,曾经畅销全国,一度成为当地的支柱产业之一。当然,这恐怕也跟邛崃以至成都自古多文人墨客有关。如今,原来很多造纸的地方已经没落了,只留有一个作坊作为演示,不过值得一去的是,还可以在这里听到最为原始、质朴的竹麻号子。在造纸过程中“嗦咿”、“喂”、“哟嗬”等号子声,成为邛崃最为原生态的节奏。
白沫江上有一座桥,名曰乐善,特别处在于七个桥孔都是桃形,这在国内极为少见。桥下江边有一木牌:私奔码头——这便是当年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私奔上船的地方。岁月随着白沫江流淌至今,私奔二字已远没有当年那般惊心动魄了。
文君气质
当垆二字源于卓文君的故事,可以简单地理解为站在柜台前卖酒。这个行为不见得有什么惊心动魄,即便是美人卖酒,也是平常的紧,甚至在今天,女人卖酒比男人卖酒更为平常。历史上,这种故事多的很,《世说新语》中就有记载:竹林七贤的阮籍邻家女人长得很美,当垆卖酒,于是阮籍经常和朋友去喝酒,喝醉了就在女人身边睡着了。当然没什么不轨举动,这在当时简单得很。不过到了唐代以后,这种“当垆”的女人越来越多,倒有点今天陪酒女郎的味道了。
文君当垆的故事流传千古,到了今天,更多地关于忠贞,关于爱情的味道,为了爱同恋人远走他乡,大家闺秀卖酒为生,过着贫苦的日子,这似乎已成为浪漫爱情的范本。不过就文君这个个体而言,其实故事中最为主导的是她自身的气质:果敢、执着。没有人知道,如果卓王孙最后没有送给他们银钱百万,奴仆百人,让他们过上富人的生活,他们是否还能走这么远?
而司马相如,在这个故事中除了他的才情,他的《凤求凰》美丽篇章,就品性和内在气质而言,实在乏善可陈。他只是做了很多男人都会做的事情,混入上流社会,爱上富家美女,心向往之。至于私奔,对文君而言是勇气,对司马相如来说则是求之不得。至于和当垆并举的涤器也实在无甚可夸,一个富家千金卖酒稀奇的很,可是相如本来就是一个家徒四壁、落魄的穷书生而已,即使不涤器,也许也不会有啥更体面的事情来做。
至于这个大文豪后来所做的事情则更是让这个故事变得现实,相如也绝配不上情种之称,从某种角度上讲,司马相如后来的飞黄腾达跟卓文君或者说卓家的帮助是分不开的,他的13字信却实在是让人尊敬不起来,倒是卓文君的《怨郎诗》,可敬,可叹。
今天,喝到以文君命名的酒时,缅怀的是他们的爱情还是叹服于文君的气质,这也是仁者见仁了。文君酒厂的总裁叶伟才告诉笔者,在他们的品牌定位里,文君酒和卓文君有关,和爱情无关。叶伟才说:“我们不想文君成为一个爱情故事的产品,有些经销商建议是否可以做一些文君关于结婚宴请的产品,但我们不觉得这是需要做的。我们希望发掘文君这个人的个性,然后一年一年地延续下去,这将是没有时限的。包括文君的果敢、热情、执著,都可以在品牌里面体现出来。”
不一样的酒庄
走进文君酒庄,很容易一不小心看到卓文君的痕迹,青砖、青瓦、黑柱、白墙,穹顶很高,所有的建筑都是一派秦汉古风。
一进门的墙上,有署名“幸之”的人写的两行诗:料得君是悯侬者,孤凰何敢谢多情。想当然的,这该是川剧《卓文君》里面的戏词。每个窗上都有一个镂空的奇怪的雕刻,这里的人告诉我,每个上面,都可以找到一个女人的轮廓。
这个酒庄,包括整个文君酒厂,现在都是酩悦轩尼诗洋酒公司控股,不过如果没有人说,很难想象这是外国老板的酒庄。
对话
经济观察报:在收购文君以前,酩悦轩尼诗旗下全部是葡萄酒或者洋酒,为何会考虑收购一家中国白酒厂?
叶伟才:2000年初期,酩悦轩尼诗在做长远规划的时候,就开始构思对中国白酒业务上的意向。酩悦轩尼诗大部分的品牌都是限量的,不管是自然因素,还是生产量因素,就算生意再好,想超出这个范围也是不可能的,在当时,如果做长远规划,酩悦轩尼诗不会有足够的产品供应中国市场。因为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很多厂家都会想生产量是否跟得上,能否跟随中国经济的发展继续发展。
在那时,比较好的一条路就是开发新的产品,酩悦轩尼诗在收购文君酒厂之前已经收购了一些伏特加的品牌,苏格兰威士忌的品牌,而收购一些中国白酒的品牌也成为比较自然的趋势,因为毕竟白酒是更有针对性地去面对中国市场的需求。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中国高端白酒品牌相对比较少,而文君酒正是定位于此。
经济观察报:可是中国的白酒品牌多如牛毛,为何最后会选择文君呢?
叶伟才:这主要源于我们对品牌的要求,一个是要有足够的生产能力,另一个是要有品牌文化的积累。酩悦轩尼诗旗下的酒,大部分都有至少两个世纪、三个世纪的历练,我们不想找一个新的品牌或者从空气中弄一个品牌出来,这也是我们根深蒂固的操作的方法,而历史悠久的文君,恰恰满足了酩悦轩尼诗的这个需求。
经济观察报:白酒酒庄应该是一个比较新的概念,你如何定义文君酒庄?是否会借鉴集团内原有的葡萄酒庄和洋酒酒庄,又有什么不同?
叶伟才:在酩悦轩尼诗集团里面,不管是轩尼诗,还是酩悦香槟,所有的酒庄都有一个相同的概念,就是不单单是一个生产性的基地,这个基地本身包含了这个产品的文化以及生活方式。当然,我们不可能像葡萄酒庄那样种葡萄,我们没有足够的场地在酒庄内种粮食。这里更多的是演示,当我们的客户来到这边,可以直接的理解我们想把文君打造成一个怎样级别的品牌。
文君酒窖的墙上长满了黑霉,看起来极为苍老,但这也是文君人自豪的一件事情。适宜的气候和温度,良好的微生物种群让邛崃以至四川,成为中国白酒上品辈出的区域。
我在离开的文君酒庄时尚未完全理解叶伟才所说的文君的性格作为他们品牌定位的价值,不过在我回到北京一个人独饮的时候,却突然明白了。黄药师送了欧阳锋半坛醉生梦死,说喝了以后可以忘记以前所有的事情。想象一下,如果我们来到文君当垆的那个小酒坊,靠在破旧的墙上,对着街道喝上一杯,我想这杯酒唤起的一定更多的是对卓文君的尊敬。我相信酿酒人的性格以及追求决定酒的口味,就像酿制醉生梦死的那个人一定善忘,而对于酿制文君的人,也许更多的保留文君的气质才能酿出真正的文君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