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延龙/文 很久没有出门了。西谚有云,城市的空气使人自由,然而时过境迁,在当下,这空气里恐怕更多的是压抑。这次出差从西安至延安最北段的吴起县、子长县,几乎是从关中平原来到“延州秦北户”,一整天的时间都在火车和大巴上度过,本是一趟舟车劳顿的旅途,但此时于我,却有短暂逃离城市的窃喜。
早上8点抵达西安火车站,见路边有几位大妈在路边兜售若干“珍稀中药”,形似荸荠,标签上书“益肾果”、“一口钟”,这是当地早已有的骗局,但此时看来,竟也觉得有尘世的可爱。我的心大概早已飞到了塞上。

车子一路向北。约莫一个小时,开始看见群山,沟壑,河水。已经来到黄土塬,车窗外绝少人烟,也丝毫不觉得荒凉,烈日下,一座座刀刻斧凿般的山丘平静却壮阔,浊黄色的河水蜿蜒其间,这是完全不同于江南山水的气象,大概也只有在这样的路上,才能明白杜工部“五城何迢迢,迢迢隔河水”的真切。

下午2时抵延安站。午餐在汽车站旁的小吃店解决,可以望见宝塔山,小吃全是面食,点了玉米粥,凉皮,麻辣肝碗托,最后一样是外地见不到的,吃起来,就是酱油芝麻酱拌凉粉,上面一点猪肝作点缀。味道厚重,却没有关中凉皮凉粉的辛辣。
接下来还有三四个小时的路途。3时半许乘上前往吴起的中巴,一边想着,一方水土确实养成一方人的地域性格,生长在这样山水中的塞北男儿,若在战时,便是激扬于军阵之间,璀灿于马背之上。《陇上歌》说——
“陇上壮士有陈安,……七尺大刀奋如湍,丈八蛇矛左右盘,十荡十决无当前。……西流之水东流河,一去不还奈子何!”
人生常如溷池,我们的生命,往大里说,只是在时代和历史中沉浮,往小里说,又总是在欲望和人事中纠结。也只有在这一刻,面对壮阔的河山之美和壮士陈安勃发的雄浑生命,耳边仿佛还能听见战马的长嘶汇入朔风,才觉得心胸骤然开阔起来,作一段意气,有所坚定,有所取舍。
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向何处去?只有这样的时候,这个问题才充满生命意义。

天特别蓝。西风苍劲,浅草如波。
路边开始见到采油机,当地人叫它“磕头虫”,山间散落着许多这样的小院子,里面四五台“磕头虫”卖力工作。这样几台磕头虫,有人曾因此暴富,日进斗金,也有人投下数百万,颗粒无收。现在它们全部被政府收回。
傍晚6时30分,到了吴起县。吴起县是原油城市,显而易见的富足。县边境广告位上写道,“中央红军长征胜利落脚点,全国退耕还林第一县”。县城中央,最豪华的建筑物是延长石油集团的石油大厦,附近有延长小区,小区拥有陕北地区罕见的绿化,保卫严密,有路人趴着栏杆往里看,满面的惊叹与企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