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彤/文 陈家老爷子原是让他家小保姆陪着睡的。

陈家老爷子也怪，快80岁的人，却越活越小，出门要小保姆牵着，一边走还要一边抚摸他的手，睡觉的时候，也要保姆陪着，他就像个奶娃娃一样，跟保姆睡在一张大床上，他缩在里面流口水，保姆睡在外面，还是要摸他的手。有时候老爷子睡不着，保姆还要给他唱摇篮曲，叫他小乖乖。要是保姆不答应，他就要哇地一声哭出来。等把他哄睡着了，保姆再回自己屋。老年人瞌睡浅，夜里头一醒，找不到保姆，就要叫半天，把保姆喊醒，陪他睡着，才放人走。

陈家保姆当然不干，主人夫妇求她：老爷子这么大岁数了，就是脑子不好使，也没啥坏心，你就可怜可怜他。保姆说，要陪你们自己陪。结果老爷子大吵大闹，非要保姆，好像这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是他的亲妈。

主人夫妇只好真的把保姆当成亲妈一样供起，陪一次加50元。那保姆精得很，每天哄着爷爷粘着她。今年夏天热死人，保姆房间只有个电扇，，吹出来全是热风，老爷子房间的空调凉快得很，那保姆舒舒服服地享受了一夏天，结果还加了1500元！

我问她：“那你不是一夏天都有个老头子在你身边流口水？”

她不傻：“我在地上弄个地铺，等他睡着了，就睡到下面去。”

那家老爷子说得的病叫啥老年痴呆。就是我们乡坝头说的老糊涂。乡下穷，家头儿女都不孝，有的老人干脆跑了，或者出去就找不到回来的路，在外面饿死，掉到河里淹死，被车撞死。要不然就送到乡里的敬老院。那叫啥敬老院哦，工作人员一个个凶得很，伙食就像猪食，伙食费都被克扣掉，工作人员吃得倒好，老人一星期洗一次澡，身上都是臭味，招得苍蝇满屋飞。

怪不得钱姐和钱哥在家里头说：二天等老了，就自己办个养老院。在山青水秀的地方弄个大四合院，四五家年龄相仿的朋友结伴住在那里，各家带个小保姆，轮流做饭，换着口味吃。大家没事就在一起打麻将，要不就出去钓鱼。我想，反正他们有得是钱，几家人共建个四合院，再高薪聘些能干的，陪睡的保姆，还不是易如反掌。给了足够的薪水，再难伺候的老人，我们也能做得好，说不定比亲生儿女还体贴细致。

得了病咋办？我问。钱哥说：能治的就治，进啥子重症室切气管插管子的就算了，说那是生不如死，还不如趁现在多多挣钱，多多享受，以后要死就死，绝不拖泥带水。所以，等四合院里的老人一个个死去时，办丧事的都是剩下的老人。到那时，说不定人人都盼自己走在前面呢。我说还有钱多多呢，他会管你们的。

钱哥钱姐笑了：钱多多有心就过来看一看，无心就算了，对他根本没指望。等钱多多长大了，在世界的哪个角落还不晓得呢。再说，钱多多不结婚倒好，一旦结婚，找个也是独生子女的老婆，两个人哪里担得起四个老人的负担？他们要求钱多多独立，等他们老了，也要求自己独立。能找个保姆陪着的，就不找钱多多陪着。

他们说得轻巧哦，仗着自己年轻，还没活到陈家老爷子那个年龄，不晓得好不想死，天天牵着保姆的手，生怕长不大的样子。

不过有一点倒是对的，我一定要为年老时多攒些钱，死也要死得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