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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所有的中国钢铁企业都认为,中国钢铁企业在铁矿石谈判中不够团结,不能保持一个声音说话。但事实上,客观情况也造成了各大企业不可能用一个声音说话。
中国每年实际对铁矿石的需求量一般在6亿-7亿吨左右,需要进口的超过4亿吨,但实际上,十几家谈判代表只是提出各自的需求数量,这样加起来,能拿出的采购量之多也就2亿多吨。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每年的铁矿石谈判都要为中国留下2亿多吨的铁矿石缺口;同样,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中国的铁矿石进口资质为何就不能放开。
过去几年来,在一个原本就存在巨大缺口的市场里,铁矿石作为被国家定义为战略资源的产品进口资质却越收越紧。从行业协会到政府官员,所有人都在呼吁进一步削减铁矿石进口资质。在铁矿石谈判的商业游戏,规则的制定者是政府部门,其来源则是中钢协的政策建议,而中钢协也被指责为是“大国企的中钢协”。
据统计,中国现有粗钢生产企业100多家,拥有钢铁贸易商和相关贸易商近10000家。但是这些企业中的大多数,都没有机会参与任何一次关系到自己生存命运的政策制定当中来。
2009年之后的铁矿石谈判,对于中国更加不利,业内以“一片混乱”来形容此后的谈判和进口局面。单尚华终于无奈地承认,这是大形势造成的,与谈判无关。
他说,2008年年底经济危机开始蔓延,三大矿山公司的停产检修计划都做好了,谁能想到中国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四万亿?全球钢厂都在停产,谁能想到09年中国的钢产消费量能增加1亿吨,钢产量同比增加13.5%?
“你不强硬吧,说你是软弱无能,说你是在卖国。你强硬了,说因为你强硬,所以没谈下来。它不是这个概念,大气候摆在那儿呢。说白了,就是我们的钢产量增幅太快。世界不适应这个速度,跟国家发展一样,唯独你发展最快。但是我们对我们的速度还不满意,还要继续搞。因为你的速度太快,别人适应不了,所以,你就出现了这个问题。”
说到激动之处,他连续两次反问:“哪有两年增加1亿吨钢的啊?世界有吗?没有。一年中国消耗6亿多吨钢材,世界有吗?没有。”
他的无奈同样表现在2009年,中国与FMG的谈判中。当时,在与三大矿山公司谈判不下的情况下,中方与FMG签订了供应量为2000万吨的合同。但条件是,FMG希望中方能够帮助它从中国融资50亿-60亿美元用于矿山开发。
单尚华后来解释说,双方的合同里根本没有提到50亿-60亿美元的具体规模,只是表示“中国钢铁工业协会会积极促使FMG在中国金融机构进行融资,以扩充其产能和供应能力”。但无论是中钢协还是宝钢,都认为合同归合同,融资归融资,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单尚华说,我们可以尽力帮他融资,钢协和钢厂都不是金融机构,银行不愿意贷款,我们有什么办法?
那些误解
中国正式派出代表与三大矿山公司进行谈判是在2003年年底,当年由于中国对铁矿石需求的急速增加,成为世界最大的铁矿石进口国。那一年,宝钢开始作为中国钢铁行业的代表,做到了三大矿山公司的对面。
中国选择宝钢作为谈判代表,与宝钢的具体情况有关,宝钢当时不仅是国家重点支持的国有钢铁企业,同时也是当时国内几家较大的钢铁企业中,唯一一个需要全部依靠进口矿的钢铁企业。此外,宝钢当时在整个中国来说,一直都是行业领头羊,其利润水平、技术水平、管理水平都是国内乃至亚洲一流的。单尚华说,这两点原因,决定了中国的铁矿石谈判代表一直都是宝钢。
不过,自2008年开始,在外界的一片骂声中,宝钢在铁矿石谈判中的声音,逐渐退隐。取而代之的是中钢协和担任中方铁矿石谈判研究小组组长的单尚华。外界一度认为,中钢协和单尚华主导了此后几年的铁矿石谈判。
2月21日,单尚华身退中钢协秘书长职务。有矿产界的人士发短信表示,“单尚华下课!对市场重大利好!”
单尚华说,其实这么多年来,中国的铁矿石谈判代表一直都是宝钢,有十几家大公司参与,宝钢也只是谈它自己的价格。这个价格谈下来之后,其他企业再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参考宝钢来定价。中钢协只是组织和协调的角色,负责前期的调研,意见的协调。
可是为什么要让中钢协来协调?“宝钢谈判,大家不也都是意见很大吗?大家都说宝钢怎么怎么样,宝钢得了什么好,不也是一样?在这个问题上,说白了就是众口难调。各家有各家的理儿。就跟倒矿一样,不是说只有贸易公司在倒矿,生产企业也一样倒矿,这在过去是存在的。对谁信任啊?就对自己信任。宝钢谈了,你说宝钢是卖国贼,这个谈了不行,那个谈了也不行。”
他说,“我没有一次在真正谈判的时候,和三大矿山公司面对面的坐下来讨价还价。即便是前期的沟通和讨论,也只是钢厂集体意志的执行者。所以说,在铁矿石谈判的问题上,不存在个人行为。你说强硬也好,软弱也好,那都是要执行的问题。
“总要有一个人出面,因为我负责协调这件事,所以我出面。不让你负责了,我就不出面了。这都是委托谁来办,就是谁来办。包括和FMG的谈判,都是委托你来办,就是你来办。谁出面都是一样,我不出面,别人出面也是一样。不会改变的。”
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外界对他的误解,他不愿意说自己是被冤枉的,也不愿意为自己开脱,他强调集体对个人的约束力。他说,不是说个人冤枉不冤枉的问题,谈判出面的是个人,决策的是集体,个人不能迈过集体,因为每次的每一个行动都要由钢协会长办公会来决定,要由决策小组来决定,定了的方向,个人是不能改变的。
“要改变就要通过集体研究,这不是协会在研究,而是会员单位在研究。这不是哪个人的行为。作为个人来讲,只能无条件的执行集体的决定。你不能凭个人去随便转变目标。”说完后,他略微沉默,后又反问我,“你说能降就降?那你能改变得了吗?”
谈到政府在其中的角色时,他一连用“三个没有”态度坚定地说,在铁矿石谈判中从来没有受到过来自政府的压力。“这个是属于商业行为,企业行为,政府没有干预。政府从来没有说这个行那个不行,没有,从来没有。”
“哪有政府行为啊?只不过是政府有一些引导作用,整顿国内秩序,可以引导,制定一些方针政策可以引导。但是政府不是干预每件具体事。我们有一些中小钢铁企业不太了解这个情况,参与这项工作的,不是所有都参加集体决策,参加集体决策的单位是经过会长,经过全体会员大会决定。”
单尚华被矿山公司和钢铁圈内人士评价为,“为人勤恳,很严肃,但是不知变通,不懂商业规则,有点轴”。
他微笑道,“其实我还是很能跟得上形势的”,他不认为自己僵化,他会经常上网,但看的都是“财经频道”,他通过网络和书籍来学习和了解期货、金融方面的知识。但他认为铁矿石越来越被赋予更多的金融属性的现象,都是矿山公司短暂的炒作。
对于被业内认为是大势所趋的“铁矿石期货化”,他有自己的看法,他说,中国的钢厂玩不起期货,因为我们的大钢厂都是国有企业,民营企业很少。玩好了,好交代,玩不好了呢?他提到了中航油陈久霖的先例。
他说,这些是体制的问题,而他只是整个体制中的一个执行者。
单尚华见证了中国铁矿石谈判此前的全部历程。他担任中钢协秘书长负责铁矿石谈判的这三年,是中国铁矿石谈判发生变化最大、局面最混乱的三年,也是世界和中国都共同经历一场经济危机,并逐渐恢复新格局的三年。
我问他,觉得遗憾吗?他先是淡淡一笑说,没什么遗憾。沉默良久,他低下头说,“还是有遗憾的,就是这几年没能把中国钢铁行业协调得更有秩序,铁矿石谈判变得很混乱;说是兼并重组,几年下来反而也变乱了;说是淘汰落后产能,却越高越多。”
2011年2月21日,在中钢协宣布换届之后,单尚华在会场外休息,几个钢铁圈内的人士上来问候他,他低头一笑。尽管在过去几年他被媒体捧为热点人物,但仍比不上徐乐江、邓崎琳、朱继民在圈内的人气。
他在中钢协曾经最紧密的战友陈先文也在几天后离开中钢协,中钢协换届大会当天,两人站在一起谈及铁矿石谈判,一边摇头一边苦笑,陈先文说,“我马上就是纯粹的freeman”;单尚华说,“还是给自己找点轻松的事情做吧”。
2月24日,他仍在整理钢铁界里面的两会代表的提案或者议案,他说,希望铁矿石谈判能够上升到国家战略的层面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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