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根大通CEO：“我们需要更好的监管”

2009-06-17

袁朝晖

经济观察报记者袁朝晖 6月9日，美国财政部宣布，允许十家大银行偿还政府资金，这被视为金融业拯救方案取得初步成果的标志。“资产救助方案（TARP）为接受注资公司带来的帮助并不均等；方案对财务稳健的公司（如我们）提供的帮助最小，而对陷入困境的公司提供的帮助则最大。而现在系统已经稳定了，TARP目的达到了。所以在这个时候，我们觉得应该还这笔钱。”美国第一大银行摩根大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杰米·戴蒙（JamieDimon）如是说。

从收购贝尔斯登，到收购华盛顿互惠银行，摩根大通又一次扮演着华尔街拯救者的角色，2009年一季度，摩根大通实现净利润21亿美元，超过市场预期。

6月10日，杰米·戴蒙在北京接受了本报的访问。

经济观察报：美国政府现在正在重新构筑监管体系，那您认为监管体系如何既能够保持金融市场稳定运行，又不会限制市场的发展？

杰米·戴蒙：我们应当尽快建立系统性监管机构。新的系统应具备处理大型公司破产的机制。我认为，大型机构是需要政府出面保护的，但是政府也应当有一套程序来处理大型机构的破产，使得公司在倒闭过程中不要产生过大的系统性风险，这些都是应该继续做的工作。

美国的监管部门过于繁多，监管法规也有待改善，比如新巴塞尔资本协议就有许多不足之处：执行耗时过长、面对市场变化反应缓慢、各地应用不一致。最糟糕的可能是，新巴塞尔资本协议现有架构不包含流通性规定，允许商业及投资银行购买流通或非流通资产作为短期投资。尽管这种做法于正常时期并无危害，但危机时期会对金融机构造成重大困扰。新巴塞尔资本协议还过分依赖评级机构，本身对资产的资本规定亦过于顺周期性。最后，新巴塞尔资本协议应当贯彻应用，持续检讨及定期更新。

正是因为新巴塞尔资本协议在不同的司法管辖区有不同的应用，且容许过度杠杆操作、对信贷评级过分依赖且无法解释企业的融资方式。2004年，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辖下的五家投资银行采用了新巴塞尔资本协议。投资银行抛弃了原有较为保守的净资本比率规则，并在新巴塞尔资本协议下大幅增加其杠杆幅度。之后发生的事件则众所周知。

我有一个理念，不要一出现危机就将指责矛头指向监管当局。错误是由公司犯的，当然管理当局也需要作出很多的调整，但是公司也应该扪心自问自己在其中的责任。

监管不应该是越多越好，或是越少越好，实用的、理智的，真正能够解决问题的，有利于系统的监管才是我们所需要的。

经济观察报：在监管上，您既说不能做到一家公司大而不倒，但同时您也说，要防止一家公司倒掉造成整个体系的崩溃。这之间的矛盾应该怎么解决呢？

杰米·戴蒙：雷曼兄弟的破产可以用“垮台”来形容，当时根本没有人管它，最后造成了系统性的崩溃。华盛顿互惠银行破产就不是这样，政府马上就站出来，把它的股东、债券都清理了，将剩下的资产出售，保护了整个金融系统的安全性。我们需要的监管系统需要当局在公司濒临破产的时候能够站出来，处理股东和债权，将公司出售，妥善保护系统性安全，所以我认为监管方面这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所有人都同意，现有的监管系统极其分散，且过分复杂。我们拥有太多的监管机构及太多的监管缺口。没有一个机构能够获得所有相关的数据。责任往往高度分散。这种问题只有在政府下决心解决的时候方能较为容易地获得解决。

此次危机证明了我们的经济体系存在极大的顺周期倾向。事实上，除了政府采取的紧急援助措施之外，我们根本没有一个反周期政策。按市价计值及坏账准备等会计准则、新巴塞尔资本协议的资本规定、监管及法律规定、购回协议及短期融资等均属于顺周期。而可能只有市场本身的顺周期趋势是我们永远不能调整的，如资本成本在经济衰退的时候或投资者不愿意购买流通性较低的资产的时候上涨。

经济观察报：摩根大通已经将美国政府救助资金归还，这是不是金融体系企稳的标志呢？美国银行体系当中是不是还存在一些问题？

杰米·戴蒙：我认为到目前为止，金融体系已经开始趋于稳定。归还TARP资金的确是金融市场开始恢复的一个表现。我们看到，债券发行现在已经重新启动了，很多公司也能在资本市场融到资了。无论是银行，还是非银行机构，最近也能够成功实现股权融资了。这样看来，金融领域最大的危机已经过去了。但是，全球严重的衰退，仍是我们现在必须面临的问题。这个衰退有可能开始进入稳定期，但是到底什么时候能够真正结束我们都不知道。

信用卡和消费者信贷领域，可能还会继续传出坏的消息。因为这些领域都是跟经济衰退直接挂钩的。房屋贷款市场也是如此，但这些也都不是致命性的问题。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美国的经济已经出现了趋于平稳的状态，或者开始从底部慢慢回升。但是现在谁也无法准确地预料经济恢复的速度。

有一点我想要强调的是，我对美国经济最终的复苏充满信心。美国经济从来都不是一直向上走的，总是有起起伏伏的周期。美国人的工作效率，美国的创新力，特别是美国的自我更正和自我改造的能力，都是非常强的。我不赞成卖空美国，因为在我看来，美国依旧是一个充满活力和竞争力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