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银行的“吸烟室”

这让原本轻松翘着二郎腿坐在电视机面前的刘芮拍案而起：“现在谁还买塑料花？这是能不能得到银行贷款的问题吗？为什么不想想是不是塑料花已经没有市场了？”

面对电视、报纸、网站上铺天盖地各种形式的“中小企业融资难”报道，他已经不止一次这样拍案而起了。

不过，作为一家大银行分行的高管，他同样响应政策的号召，被“赶鸭子上架”地开展设立中小企业信贷中心的工作。但是同时，几个月时间过去了，他早就已经把这个中心称为“吸烟室”了。

设立

刘芮所说的“吸烟室”，就是所谓小企业金融服务专营机构，即指根据战略事业部模式建立、主要为小企业提供授信服务的专业化机构，此类机构可申请单独颁发金融许可证和营业执照，具有准子银行、准法人机构性质。

去年12月初，银监会发文要求各家银行成立“事业部模式、独立金融许可证”目标形式的小企业信贷专营机构。今年初，银监会又明确要求五大国有商业银行在年内完成小企业信贷专营服务机构的设立工作。

设立中小企业信贷中心，摆在刘芮面前的头号难题是，从总行到分行，没有信贷员愿意过去。

“我手里有大项目，我的收入都和这些项目挂钩，做得好好的凭什么叫我过去，对我个人的职业竞争力的培养好处不大。”某大行一位毕业三年、正开始将大客户业务做得得心应手的信贷员说。

于是，刘芮开始开动员大会，软硬兼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想尽办法设计激励机制来鼓励员工到中小企业信贷部工作。无奈，和员工谈话时，落脚点依然还是落到了希望员工从大局出发，“履行一个大银行的社会责任”。

但有员工一句“作为一家银行，应以盈利为目的，对股东负责”就能说得刘芮语塞。

人民银行研究生部焦瑾璞教授认为中小企业信贷中心涉及到一种新的贷款技术：“上世纪70年代兴起的小额信贷技术，这与传统商业银行完全两回事，我拿着放大镜看这个项目，看你的人品，你有没有发展的潜能，你有发展的潜能我就给你，从小额到大额，从高利率到低利率，这叫做小额信贷技术。”

“不用说员工不愿意过去，即使是愿意过去的，我也依然比较怀疑我们行客户经理对中小企业的甄别能力。”刘芮说的就是这种小额信贷技术并不为目前多数大银行的信贷员所掌握，大家还是习惯了企业来找银行报材料的信贷方式，信贷员们拿着放大镜找企业的漏洞，不合格让企业重新报材料。

运营

从企业自身的运营特点看，刘芮清楚，其不良贷款率和违约率必定高于大企业至少一倍。

但是他最近还是在媒体上频频见到有银行中小企业不良贷款率低于1%的报道，他又忍不住充当那个说皇帝没穿衣服的小孩：“这没算历史账吧？！不少银行利用不良率是一个时点的概念，在刚放出去的贷款中计算，显然会低。最好规定一定的时期，用违约率来计算。”

他发现，小企业群体依然是违约率相当高的一个客户群体，从其成长的规律来看，死亡率相当高，“即便利率上浮很多也无法覆盖其风险”。

“如果真像这些银行宣传的那样维持相当低的不良率，那肯定是他们的中小企业服务不到位，因为他们会很挑剔，门槛很高，达不到所说的全面支持中小企业的政策要求，中小企业信贷中心也将形同虚设。”他说。

最近，他手底下的客户经理跳槽渐渐增多，当然也有从别的银行跳槽到他这里的。这让他自然地联想到了设立中小企业信贷中心之后可能面临的道德风险。

“现在中国，注册一家企业和破产一家企业都太容易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企业主人为借银行的钱可以不还，你看看不良资产很少有能追回来的。内部控制机制若不足够健全的话，客户经理和客户互相串通的现象不可避免。现在跳槽那么频繁，很多客户经理贷出去款项之后拍拍屁股就走了”，他因此认为，“所以不能放得太开，风险太大，到时候别说支持了，连银行自身生存也会有问题。”

除此之外，他还担心运营的成本问题：“一大堆银行信贷员，走街串巷和小银行及民间金融打游击战，耗费大量人力成本，最终贷款余额连个大企业零头都没有！”

未来

专家、学者、监管者都在对如何支持银行成立中小企业信贷中心献计献策。

天津银监局副局长王俊寿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监管部门对小企业贷款的不良率要设一个容忍度。一方面，对小企业贷款的不良比率要单独统计并解决，需要各银行的风险管理系统进行改造；另一方面，监管部门对小企业贷款的拨备可以适当调整比率，尤其是专项拨备方面，可相应降低比率，减少对当期收益的影响，进而鼓励商业银行开展小企业信贷。”

他还建议：“有关部门可以调整小企业贷款利息收入的营业税率，以税收杠杆的方式，激励金融机构对小企业放贷等。”

但刘芮坚持认为，如果利率市场化没有进展，那么试图鼓励银行花大力气来支持中小企业融资是一个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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