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还有多少墙需要拆掉(2)
不同的经济发展模式
赔偿之后在重建经济时,东德不能不完全照搬苏联体制,以强制性的国家计划调节扼杀了经济发展的能动性和个人积极性,大搞集体化和重工业化。从1945年到1948年,东德把3000多家私营企业变成国有企业,从1950年起推行农业集体化,虽因农民抵制一度放松,但从1958年起集体化步伐又重新加快,一年中集体化的比例就从25%上升到58%,1960年一下子达到86%,这种集体化完全是强制性的。与此同时,由于大量没收没有按时交税的手工业者的资产,各种商品供应立即紧张起来,这在德国人中引起极大的反感。尽管计划经济可以让老百姓勒紧裤带尽量投资,使工业较快得到重建,但人民生活艰难。从苏东阵营内部看,应该说东德的经济是成功的。到20世纪70年代,东德已成为苏东阵营中经济最发达者,但即便如此它的绩效仍无法与西德相比。而且再“科学”的计划也无法解决人们的消费偏好和自由发展的诉求,20世纪80年代后,东德的“科学计划”潜力近于枯竭,经济出现停滞。1989年东德的经济增长率仅为2%,昂纳克下台以后承认,苏联推行的计划经济 “是一种最糟糕的计划,它不是根据市场需求来发展的”。
在西德则是另一番图景。美国人把西德的管理权很快移交给了德国人,1947年美国实行“马歇尔计划”,大量资金注入西德。1949年6月《联邦德国宪法》通过,西德建立了既发挥市场竞争活力又注意社会平等、福利保障的“社会市场经济”和“福利国家”体制。1950年联邦德国的工业超过战前的水平,从1950年到1965年联邦德国累计投资2281亿美元,促成经济高速增长,从此开始了15年的“莱茵奇迹”。1950-1965年,西德年平均进出口总额分别增长13.3%和15.8%,1965年的贸易额是1950年的8倍,20世纪60年代西德国民总产值超过英法两国,20世纪80年代西德已经成为世界上第三经济大国。而早在1971年,西德的外汇储备便达到186.57亿美元,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第一。
战后两个德国各自形成不同的经济体系,分别加入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国际经济圈。1950年民主德国加入“经互会”,70%的出口面向 “经互会”国家进行“账面卢布结算”的“内部交流”,脱离国际前沿,缺乏竞争机制,走上封闭式的经济发展道路。而西德在1951-1952年加入关贸总协定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利用国际分工和国际资本的流动,为经济发展开辟了广阔的市场。
而比经济增长速度更重要的是人民实际生活。战后东西两边都为应付时艰一度实行过配给制,但西德1950年就取消了配给制,很快自选超级商场满街,市面繁荣,消费旺盛。而东德到1958年才取消配给,但商品的匮乏和单一依旧。在生活、住房、就业、医疗各方面都是西强东弱。东德为此提出“先生产好,后生活好”的口号,让人寄希望于缥缈的未来,而西德无需口号,明摆着的“生活好”已经有力地证明它的生产也绝不差。为了抵制西柏林繁华的选帝侯大街上高档商品和花花世界的诱惑,东柏林大搞形象工程,建立了引以为豪的东欧最高的电视塔。但却立即传开了有关此塔的两个政治寓言:一是“圣徒十字”传说,电视塔上部观光大圆球的玻璃在阳光下反射出醒目的十字光,被认为是对无神论的东德统治者不满;二是“斜塔”传说,据说由于人们在观光球上都挤在西边看那被大墙阻隔的西柏林,塔都被压得向西倾斜了。
“6·17事件”与逃亡潮
1953年3月斯大林去世时,东欧各国都长出了一口气,人们认为压在头上的“紧箍咒”应该松动了。但1953年5月,东德政府却以行政命令把各企业的劳动定额一律提高10%,并且不增加工资,还威胁要开除那些以罢工示威来反对提高定额的工人,要“把一小撮隐藏在工人队伍中的特务揪出来”。6月16日东德《论坛报》发表社论说,提高劳动定额是“工人阶级义不容辞的责任”,激起众怒。当天建筑工人率先罢工,6月17日东柏林大批工人在斯特劳斯广场举行罢工集会,工人们提出了罢工的九点要求:不能降低单位定额工资的数量;降低生活费用;举行秘密和自由选举;禁止迫害罢工工人;实行言论和新闻自由;撤走苏联占领军;释放全部政治犯;遣返所有战俘;取消对人民的监视。6月17日罢工席卷了整个东部德国,除柏林外,腾费尔德、哈雷、莱比锡、梅塞堡、勃兰登堡、德累斯顿、格尔利茨等地纷纷加入,总共有近272个区30万人参加罢工,一些知识分子、复员军人和警察也加入罢工队伍,甚至西柏林的部分工厂也冲破警察防线前来声援东部的工人。有几个人登上勃兰登堡门把红旗换成了联邦德国的旗帜。结果苏军宣布戒严令,不允许三人以上在街头聚会,违者按占领国战时法论处,并先期出动了一个装甲师来驱散游行,在冲突中军警开枪,造成流血事件。“6·17事件”是东欧第一次表现出反对斯大林模式的工人起义,为了纪念此事,西柏林把通往勃兰登堡门的一条主要街道命名为“6·17大道”。
“6·17事件”后东德的逃亡潮愈演愈烈。1945年东德有人口1664万,1949-1961年间就有350万人逃离东德,也就是1/5的人口跑掉了。而这时在整个社会主义阵营里东德还算是最好的,经济发展速度最快的,1958年达到8%,被赫鲁晓夫称作“社会主义的橱窗”。苏联不能容忍东德成为“逃亡的橱窗”。 1958年11月赫鲁晓夫发出“最后通牒”,要接管前往西德的通道,结果导致 “柏林危机”,反而更加剧了逃亡潮。1959年逃亡14.4万人,1960年20万人,1961年建墙前每月就逃亡10万人,而建墙前的两个星期就有4.7万人逃走。据说由于技术人员和劳动力流失,东德的损失大约达到1200亿马克。在这种窘境中,1961年华沙条约组织开会批准建墙的决定,“防止里面的人出去”的高墙终于竖立。
“防止里面的人出去”的高墙倒了
1961年8月东德的特种兵以“玫瑰行动”的代号迅速在东西德之间架起了一道铁丝网,后来被钢筋水泥所代替。从1961年8月13日建成,到1989年11月9日拆除,柏林墙一共存在了28年。在纪念柏林墙建立20周年的时候昂纳克说:“由于构筑了‘反法西斯防卫墙’,我们才捍卫住了我们的社会主义成就”。但是靠高墙和火力拦截把人圈禁起来才能“捍卫”的“主义”,还是人们当年梦想的那种人类理想吗?
柏林墙建成后人们的逃亡史变得更加血泪斑斑。游泳、挖地道、跳高楼、用重型汽车硬撞、自造潜水艇、热气球、滑翔机、弹射器……,许多逃亡故事都已成为广泛流传的经典,笔者也就无庸赘述了。只就柏林墙的隔离功效而言,从建墙前每年十几万、几十万人逃亡,到建墙后1961-1980年 “只有”17.7万人成功逃离,每年约为八九千。
1987年苏联对东欧的政策改变,严格控制东欧的传统被放弃。1987年《苏联外交通讯》刊登戈尔巴乔夫的一篇讲话。他说:“我们无权教导别人,苏联对盟国发号施令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一切事情必须由苏共盖章批准的做法已经结束”。1988年戈尔巴乔夫在苏共28大和第19次代表会议上明确否定了苏联控制东欧集团的原则,他表态说,“以任何方式、甚至军事方式从外部将一种社会制度强加于人”都应该受到谴责。
在变革潮流冲击下,1989年5月率先实行多党制和民主化的匈牙利宣布匈奥边界自由通行,大批的东德居民前往匈牙利旅游,然后取道奥地利进入西德。在10月初就有近4万人以这种方式逃离东德。10月7日是东德40周年国庆,第一个反对党东德社会民主党此时成立,他们要求“民主、自由和人权”,要求新闻自由和出境自由,第一次有人公开提出拆除柏林墙。10月9日,统一社会党的中央委员、民主德国作协主席赫·康德在《世界青年报》发表的公开信中说:“我们必须承认现实,失败就是失败”,“大批公民出走的原因,我们必须从自身寻求解答。”迫于四周近邻的民主化浪潮,“禁锢政策”已失去意义。10月23日,政治局委员库·哈格在国家电视台宣布,所有东德居民均可获得申请护照出境,政府予以批准。11月1日开放捷克斯洛伐克边境,大批东德人借道捷克前往西德,一周内出走的人数多达50万,“出走潮”已成为无法阻挡的滚滚浪潮。9日晚,两德将过境站全部开放,人们从广播和电视上得知这一消息后,潮水般地涌向柏林墙,涌向西柏林、涌向西德,人们骑在墙上狂欢,手持各种工具奔向柏林墙,柏林墙坍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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