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打斗年代

当民主党人齐集丹佛时，聚会上有一丝奇异的不协调感。演出的主角是“酷先生”奥巴马：这位魅力超凡的参议员像从外太空降临一般来到全国大会的舞台，似乎丝毫不为凡俗的种族与政治伤痕所沾染，并且许诺一个两党通力合作、全国冰释前嫌的新时代即将到来。

但配角却是一群性如烈火的政治家——我觉得可以称他们为“报复帮”。其首领是民主党的两位国会领导人、众议院议长佩洛西和参议院多数党领袖里德（HarryReid），以及使民主党在2006年胜选的两位谋士、众议员伊曼纽尔（RahmEmanuel）和参议员舒默（ChuckSchumer）。这些人都是在同以罗夫（KarlRove）为首的共和党人拼杀搏斗的过程中成名的，在骨子里是党派色彩强烈的政治家（译注：罗夫曾任布什的首席政治顾问，以行事凶悍精明闻名）。

这些国会领导人的强烈党派色彩，在一定程度上对民主党有益。正是凭着与共和党对手一样的强悍固执，他们才得以重夺国会控制权。但在过去两年里，他们虽享有多数地位，却除了抨击布什之外，没有多少建树。

这就让人在观看本周的民主党大会时想起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酷先生”会不会成为一个足够强有力的领导人，使民主党控制的国会改头换面，不再了无生气，而是努力推进变革？“报复帮”会不会变成“前进帮”？抑或说，当过教授的奥巴马仍会是那么的清高、贤良，惯于发表伟大的演讲，却把治国的脏活留给佩洛西和里德？

在上周的大会前我做了些额外功课，读了两位国会领导人的新作。我不得不说，这些书和特罗洛普（An－thonyTrollope）的政治小说不是一个类型（译注：特罗洛普是19世纪英国作家，以文风沉静幽默见长）。佩洛西写的是《洞悉你的力量》，里德写的是《漂亮仗》，这名字听起来简直像拳击教材。这样的书名反映了他们的思维方式，正是这样的思维方式使两人成为十分有力的党派斗士。佩洛西和里德再现了几代人的时间段之前那个彪悍的民主党。很能说明问题的是，两人都成长在崇奉民主党教父富兰克林·罗斯福的家庭。里德的母亲在内华达州瑟彻莱镇的小屋里摆着一个绣花枕套，上面绣着罗斯福的名言“我们有能力，有信念，有决心”。佩洛西的父亲小亚利桑德罗（ThomasD'AlesandroJr.）曾是巴尔的摩市民主党核心组织的领袖，担任过8年议员和12年市长。当年市民在找他帮忙时，总会走过一幅罗斯福的巨幅画像。

这些老派的民主党人不单反对共和党人；他们似乎是憎恶共和党人。佩洛西讲过，她年轻时曾拒绝租住旧金山的一处房屋，因为屋主当时正在尼克松政府内任职。里德在表达对布什的厌恶时，几乎是用一种极端鄙视的语气。他说，布什“将跻身我们国家历史上最差的总统之列，说不定就是倒数第一”。

佩洛西和里德跃升到领导职位的时期，正是共和党控制国会、党派争斗极度激烈的年月。在两人身上，这段经历体现得很明显。他们这样的人不会被人身诋毁、“狄雷行为”（译注：汤姆·狄雷是共和党人、前众议院多数党领袖，作风凶悍，后因腐败丑闻辞职，这里指像狄雷那样的党派攻击行为）或共和党攻击机器的其他手段打垮。他们反戈相击，而且和共和党人一样报复心强烈。

佩洛西曾津津有味地讲述，她用了什么样的策略，痛击了布什将社会保障制度私有化的计划——那就是毫不留情地痛斥它，而且不提出替代方案。她的潜台词是，失败者才会谈判、妥协。至于社会保障资金难以为继的现实，则似乎不是佩洛西和里德的兴趣所在。事实上他们的论著也基本没提出什么政策计划。

舒默和伊曼纽尔的宣言书倒不是这样。他们的书名也是战斗意味强烈：舒默的是《积极美国人》，伊曼纽尔的是《方略》。不过书中有一页页的纠正美国社会弊病的建议，而且许多都很明智，但这些建议比较芜杂，说明这是一种党派性的政纲，而不是目光集中的变革战略。

这就带我们回到有关 “酷先生”的问题。他正在取得一个政党的领导权，这个政党在共和党主宰政坛的年月里曾被打得遍体鳞伤，但也学会了反击。要想在酒吧殴斗中找个帮手，你也许不会去找奥巴马，而会去找里德和佩洛西。不过富兰克林·罗斯福和约翰·肯尼迪也不是那种酒吧斗客。他们是领导者，那是另一种人。

奥巴马似乎超脱于打斗之上，这是他的美德，但前提是他要表现出一种坚毅的、身体力行的领导才干，以将他的政党和祖国带出一段党派倾轧的黑暗岁月，走向较为美好和光明的时代。

（本文由《华盛顿邮报》提供中文版权。王妙玲/译）

大卫·伊格内休斯

美国《华盛顿邮报》专栏作家曾任《国际先驱论坛报》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