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挂毯

有时，那是一种带有负罪感的快乐，就像是收看一集极其粗俗的“杰瑞·斯普林格秀”，但今年连绵不绝的政治竞选，到后来竟也有一些可爱之处。

我们手上现在有两组总统候选人，美国彩虹上所有诡谲的颜色都在其中展露无遗。这道彩虹鲜艳而真实，又令人惊叹，一如这个国家本身：在其一端是一位优雅、孤高的非洲裔美国人，与他搭档的是一名饶舌的天主教徒，言行举止中暴露出蓝领的出身；在另一端是一位名副其实的战争英雄，配着一位来自阿拉斯加的年轻女子，外表就像一首乡村乐曲中的女主角，她既以曾获选美比赛冠军而享誉，又以身为一条好斗的政治“梭鱼”而闻名。

而最令人叫绝的是，这四位都可谓是美国的叛逆分子。他们都质疑各种流俗习见，斥责那些自以为是的“万事通”，为个人及自己的理念赢得地位，并以这样的方式一路走来。他们都保留了自己的个性，没有被主流政治文化磨平棱角，而变成口不应心的 “随风倒”。这四位可不是那种人——不管你对他们是喜是厌，是爱是恨，他们都表里如一，不失本真。

暂且跳出圈外，静心想想，这场喧闹刺耳、派别分明的竞选，已产生了什么结果？两党都朝向中间地带聚合，挑选了奥巴马和麦凯恩做总统候选人，他们都承诺将跨越党派界线，打破华府的僵局。分裂派都失败了。两位胜利者都是力促变革、不迎合流俗的人。而且他们挑选的副手也都具备挑战现状的天性。

这是一幅色彩斑斓、上下颠倒的画面，令人眼前一亮。那位非洲裔美国人是四人中最老派的一位：喝过哥伦比亚大学和哈佛大学的墨水，有个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和哈佛大学的优雅妻子，以及绝对上镜的孩子。而正是来自阿拉斯加的女子佩林，提醒着我们现实世界有多么混乱：她那位需要特殊照顾的婴孩被人们轮流抱在手里

（译注：佩林最小的儿子患有唐氏综合症），她未满20岁的女儿怀了孕，而那位刚做了父亲的男朋友、一名曲棍球明星，脸上的表情很怪异，就像自己刚中了彩票一样。

年老的麦凯恩目光闪动，硬得像块铁，当他准备厉声责骂他眼中的笨家伙时，就像是一个发怒的老爷子。“摩托嘴”拜登一说起话来就没完，不倒尽心中事不善罢甘休——就算是在称赞他的对手佩林如何在提名演讲中给奥巴马以沉重打击的时候。

不好意思，但这的确是我喜欢的一幅美国全家福。至于那些值得担心的地方，我也都很明白。例如，以佩林的资历，显然不足以入主白宫，想想看，要是我们的总统想推翻科学，在公立学校里教授神创论，那是多么可怕的情景（译注：美国宪法规定总统死亡、辞职或撤职时副总统立即继任，这里指佩林继任总统的可能性）。麦凯恩虽然勇敢威严，但年岁太大，又太爱危言耸听，不是一名理想的最高统帅。我们需要一名知道如何体面解决冲突的总统，而不是一名挑起新冲突的总统。

民主党候选人也有软肋。“奥巴马是位魅力明星”的流行说法有点道理，因为在某种意义上的确如此：但他似乎城府过深，冷静得让人害怕，而且他一旦当上总统将如何治国，仍很难料定。四人中最正常的就是拜登了——多奇怪啊，一个毕生做参议员的人，竟然是最普通的那一个。

这场选战最后的好戏即将上演——幸好那将是一段短戏。人们希望麦凯恩和奥巴马这两位总统候选人将不改本色，言行一致，兑现推进两党合作的承诺，把口红留在哈巴狗的嘴上（译注：这里是用佩林的话来打趣，佩林曾对选民说，她不涂口红时就像只勇猛的哈巴狗，涂上口红就是个辛劳贤惠的母亲）。我们不期待太多的柔情蜜意，那不是美国的风格。但除了说俏皮话之外，这四位必须讨论正事：美国处在麻烦之中，而我们仍不知道奥巴马或麦凯恩将如何治国。

一些基础选民今年应该支持民主党人：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很不受欢迎，他的党已筋疲力尽，经济可能在走向衰退。但国家安全议题对共和党人有利：我们正在伊拉克和阿富汗打两场艰苦的战争，很可能在巴基斯坦打第三场，还要面对伊朗这个狡猾的对手。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我们需要更好地了解奥巴马和麦凯恩将如何处理这些冲突，以及他们如何让两党重归于好。

但现在，且让我们欣赏面前的这幅美国挂毯吧：它格调怪异，有时显得不协调，有几处缺针少线，有几处皱皱巴巴，但纵然有这些缺陷，仍不失为一幅佳作。

（本文由《华盛顿邮报》提供中文版权。王妙玲/译）

大卫·伊格内休斯

美国《华盛顿邮报》专栏作家曾任《国际先驱论坛报》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