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梓/文 从电影《盗梦空间》的梦境中剥离出来，我在现实里一层层地坠落，身不由己，深不见底。在它绚丽的逻辑风景中，有无限趋近于远的一个景深点在吸附我，几乎无可抵挡；在如蜂巢如蛛网般极致缜密的网格结点上，那无限趋近于小的“夸克黑洞”在向我张开血盆大口……

看《盗梦空间》，如果你不缺智商，就更要考验你对自我心念运动的承受力和控制力。不是顽石，也不是风中落叶。身随心动，意在形先，形散而神不散，殊为难得。

在与电影并行的另一条意识轨道上，我想起小时候去外婆家度暑假时遇到的一件事。城里插队的男知青爱上生产队里的姑娘，被村里一群年轻男人打死了。因为他破坏了原定的亲事。姑娘已有身孕，投河自尽。后来一对公母蟒蛇领着一群蛇盘踞凶手门前，报仇来了。

我不知这是现实中的梦境，还是梦境中的现实。

梦非梦，现实真是现实？梦见现实，现实如（入）梦。梦在现实中，现实在梦中。梦在现实的梦中，现实是梦中的现实。梦在现实的夹层中，现实在梦与梦境之间。你在梦与现实之间进出，梦与现实在你的意识里穿梭。是你在现实中造梦，还是你在梦中虚构了现实？是你从梦中回到了现实，还是梦从现实中搭救了你？梦在现实中枯萎，现实在梦中坍塌。你是我的梦中人，你在我的梦中梦见你梦中的我。欢迎回来，从千万个梦中的彼地回到千万个梦中的此地。

一直觉得人类的进化尚未终结，尤其是在对大脑的开发与应用上。当然主要是指这个“硬件”所包容或承载的软件运转上，比如意识与潜意识、直觉感应以及梦境和灵魂空间等时态、行为与作用。

梦境是否就是一种穿越？空间位移是否也改变身心状态甚至精神质感？我们是否同时拥有无数个力场，比如你我的对应永远不同于你他的对应？对于以脑电波生存的我来说，肉体的物质存在是否是笨拙低能至少是不堪匹配，除非我们逐渐像周伯通那样练习双手互搏，或者像周星驰那样打通任督二脉破茧成蝶身心自由。

请随我放飞想象：两个人厮守在无生无灭的潜意识“无人区”，五十年如一日。世界如积木搭建，时而璀璨繁盛，时而颓败颠覆，如潮涨潮落永无止息，往复不断，此第四十秒雷同彼第四十秒，此第四十分复印彼第四十分。青春娇艳如塑如铸，心如鹿撞的心跳成为木鱼，所有甜言蜜语，尽数白发苍苍……

我被这部探索奇妙的电影引领着，意乱神迷，畅游八极。我跟随剧中人左右奔突，兜转进出，升降沉浮，走出电影院时我脚步忐忑，心呕欲吐，如同晕机。此刻收束来看：精密繁复的时空结构是《盗梦空间》最摄人心魄之钥。可惜，如果适当简省去一些情节叠赘就更好了，腾出空间来，让那些最揪扯人心与思维能量的“妄念之藤”的根须张弛得以舒展。不过，这要冒更多致人神志疯癫甚至意识损伤崩裂的风险。

联想到我追看的美剧《别对我撒谎》（Lie to me）。看上去似乎过于神奇，但事实上，我们的确在很多时候不了解别人，更不了解自己。我们时常就漫不经心地篡改了自己。如同我们时常是在为一张面具活着，却忍看真我备受欺辱和嫌弃。

丧失了内心安宁或者从未领略过这份宁静的人，无法揣度这其中的舒适与富足。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界的时空存在。